麦粒

忘忧,博肖,杂圈

雨后静寂

Godot:

我似乎追求某种精神上的稳定追求了很多年,毫无疑问,我一次都没有成功过。过了午夜十二点,我又重新变得很难入睡,一开始的冷变成燥热,我在这种燥热里打开卡夫卡,居然感受到了一种由于动摇带来的安全感。


不知道为什么,我的手机总是处于濒临关机的边缘,过去是因为那个手机太久,电池老化,掉电很快,去年年底我换了一台新的,充一次电可以用很久,可是我的手机仍然始终处于低电量的状态。我在想我是不是被上一台手机驯服了,习惯了一种始终濒危的状态,并不十分担心它会熄灭。所以濒危、动摇未必就意味着不安全,对于一滩死寂的水来说,波动起码意味着一种变化。虽然仍然是变好或者变坏的可能,当然也可能会和过去没有差别,前后左右仍是走不出去,困在一个偌大的无边际的房子里,但是变化对于死水来说仍是好事。


人们好像总是乐于把自己代入到一个名字里,当然这个名字比起自己现在的这个要响亮,要长久,要足够衍生出一个故事,这种清晰的名字往往都伴随着动荡,所以人们才会对生命里突发的戏剧性产生几近残忍的期待。我们越是默默无名,越是狂热地祈求动荡,期待某种波澜壮阔的降临,人会被这种浪潮推动,可以无限地升高,甚至连跌落都具有一种悲剧的美感。但这种群体性的狂热往往只以舆论的形式出现,又或者鱼龙混杂形成一个巨大的、破坏性的人潮,人在其中肆意发泄自己的欲望,包括恶的欲望,僭越的欲望,反叛的欲望,破坏的欲望,占有的欲望,许许多多。所以群体性的人动荡往往在正义的旗帜下充满了许多混沌的边缘。


卡夫卡是不给人指路的,他自己也摸不着道路,但是他很诚实地告诉你,对不起啊,我也不知道怎么办。他是呈现这种困顿,又把这个困顿藏在呈现里。


我在想我厌恶的那种人,或者说是一种行为,一种态度,那种态度是一种试图解释、澄清、压制的尝试,他们往往觉得自己有能力也有资格去代替所有人,受难的或者幸运的人,代替他们去丈量并且解释这个世界。谈论因此成为一种炫耀,人们似乎可以在这种虚假的丈量里获得对世界的掌控感,哪怕这个数据其实是偷来的,他们都可以通过传达与转译来获取掌控的快感。


卡夫卡越是谦卑,我回过头越是有一种无力的羞耻、怒火乃至于悲伤。我在想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,曾经构想过那样的城堡和世人,找不到,抵达不了,看不清楚,无法分辨,乃至于人作为个体躺着,也因为自身的重量无法翻身。人就是那样困着,困在身体里,房间里,甚至是平原上。一个看似开阔的空间也在构成囚牢。就像我们现在一样,一个看似无限的空间里,螺丝在拧紧,情绪在迸发的边沿喷薄又紧缩。


我是在这样的夜里想起他的。


还有许多话我写了又删去,手指反复跳跃,键盘声如同落雨。雨会冲洗掉很多东西,文字,图像,声音,数据都是一样的,我们目力所及永远有限,被网罗的记忆也面临着时间的筛选,那些火焰迟早会熄灭,只有那些关于动荡和困顿的时刻始终徘徊不去。


比起我们,他是不呐喊的,而动摇我的却正是他的寂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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